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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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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有女

“混帳東西!”

蕭鼎面沈如水, 看到了被關二流子一行人挾持的廖思,馬上明白了這群人打的主意。

二話不說便出了手。

眾人只覺得面前黑影一閃而過,再回過神時, 關二流子被一拳打飛,廖思已經被蕭鼎救了回來。

“阿永!”

終於得救的廖思掙開蕭鼎的雙手,不顧一切地跑向為了救自己,險些被打死的弟弟。

心疼地撫過他臉上紅腫的地方:“還疼嗎。”

廖永粲然一笑:“不疼的,嫂嫂。”

“下回可不許這樣傻了,見著對方人多, 就先避開去搬救兵來,光天化日之下, 一時半會兒的, 他們敢拿我怎麽樣?”廖思毫不留情地打著他的腦袋叮囑。

“那不行, 我反正是不能丟下嫂嫂的。”廖永抱著腦袋, 卻不肯順從。

叔嫂兩個的親近行為讓旁觀者會心一笑,知道他們身世的人更是感嘆,幸好他們還有彼此相依為命, 不然這世道, 可怎麽活得下去。

蕭鼎收回欣慰的視線, 目光重新變得冰冷,盯著面前逐漸不安的關二流子:“你好大的膽子!欽差大人明令禁止人在安置屋裏鬥毆,你倒好,還敢強搶民女?”

一聲令下,兩名府兵上前將關二流子扣押起來。

“官爺, 冤枉!小的與廖家小婦人是情投意合, 兩廂情願,怎麽能稱得上是, 強搶民女呢!”

卻不想關二流子絲毫不慌,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回答。

“放你娘的屁!”廖永從地上憤然起身,怒氣沖沖地向關二流子沖去,雙眼瞪得像是想要吃人。

“阿永!”廖思死死將人攔住:“官爺在這裏,自會給我一個公道!”

關二流子看笑話似的看著像頭紅了眼的小牛犢一樣的少年,不慌不忙地繼續挑釁:“怎麽是放屁呢?你這嫂嫂人長得美,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她要是沒嘗過男人的滋味,或許還沒覺得什麽,可她跟你哥哥不是已經睡過了嗎?怎麽可能還守得住?實話告訴你,還是這小騷娘們兒勾引的老子呢。”

廖永更是憤怒,很想不顧一切沖上去將那人骯臟汙濁的嘴巴撕碎,可胸前屬於最親的嫂嫂的纖細胳膊,又讓他有所顧忌。

他不想亂用蠻力,傷了嫂子。

“你安分點,我自己來!”廖思一臉肅穆地沖他沈聲說。

想到嫂子素來的機智,他聽話地安靜了下來,但心中卻愈發難受。

他痛恨自己還未長成,過於弱小,不能保護好嫂嫂。

好不容易穩住了暴怒沖動的少年,廖思鎮定地向蕭鼎行了一禮,環視一圈,認真地對關二流子開口道:

“說謊都不打草稿的蠢貨!這些日子老娘沒日沒夜地跟著幾位嫂子嬸娘做活,從未落過單,跟你唯一一次照面,就是前兩天你到隔壁林嬸家想用一樣的手段強娶她那守寡的外甥女,憑此手段霸占她們的房子和返鄉錢。”

口齒清晰地用三言兩語說完始末,廖思又雙手抱胸,雙眼毫不客氣地上上下下將關二流子打量了一番,突然冷笑一聲,扭頭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滿臉鄙夷:

“老娘勾引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招風耳塌鼻梁,腫的跟饅頭一樣的大臉盆子,還有這一口茅廁裏剛吃完飯的嘴,再看看你這一身比豬還肥的死樣,老娘是瞎了眼了還是瞎了心了,看上你?圖你啥?圖你嘴臭?圖你嘴賤?圖你不幹活不養家,連娶了兩個媳婦,沒日沒夜做活養活你,卻雙雙被你活活打死的做派?圖你這一大把年紀連個房子都沒本事蓋,必須靠坑蒙拐騙才有片破瓦遮身的窩囊勁?我呸!”

“你也配?”

全場陷入一片沈寂。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忍俊不禁的“噗嗤”,喚回了眾人的思緒,所有人都跟著大笑起來。

笑聲此起彼伏,還有那缺德的,一邊笑,一邊指著關二流子,嘴裏重覆著廖思的話:“招風耳,塌鼻梁,比豬還肥的死樣,妙,妙啊!”

眾人擦亮眼睛一看,可不是,再貼切不過的形容了!

便笑得更加大聲了。

真沒想到這廖家小娘子長得文文弱弱,溫婉可人,罵起人來卻這麽厲害。

關二流子氣得臉色發青,眼神像淬了毒一樣,怒視著廖思。

後者卻渾然不怕,罵完人出了口惡氣後,她一臉平靜地雙膝跪地,對蕭鼎道:“大人,關二流子平日裏下三濫的事做得多了,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這回更是過分,竟然動了強搶良家婦女為妻,好一並搶奪他人房屋錢財的心思!求大人將他重重懲治了!要是這回輕拿輕放,以後其他二流子有樣學樣,學著關二流子的做派,胡亂欺負好人家的姑娘可怎麽辦?”

“我們雖是女子,卻也是腳踏實地,本本分分靠自己手藝過活的。這群偷奸耍滑的懶漢,該做事的時候一份力氣不出,沒分到好房子,就盯上了我們這樣安分的好人家,仗著這世道對我們女子多有苛責,就想來個強買強賣。哪怕大人你及時趕到,他也敢光明正大地用名聲來拿捏我。”

“求大人重重懲治這樣的惡徒,不單單是為了還民女一個公道,也是為了給世上其他與我一般的女子一個公道!”

四周再一次陷入沈寂。

眾人楞楞地看著場中,身形纖弱的女子,回想著她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心中五味雜陳。

有些難堪,有些懊悔。

因為如她所說,場中確實不乏有鄙夷關二流子做派的同時,也對她有許多惡意揣測的人。

畢竟她當初為了順理成章地留在廖家,擺脫那對別有用心的親生父母,確實是當眾說過,自己與廖俊婚前便做了夫妻的話。

那時她年紀小,思慮不全,不懂人心險惡,打定主意不再二嫁後,便毫不猶豫地那樣說了。

本以為是一勞永逸。

後來她日漸長開,容貌秀麗,招來了許多覬覦。

她雖立身端正,從不給那些人任何遐想的機會,但無奈流言似火,許多人只因她承認自己婚前失貞,便認定她是個不守婦道,水性楊花的女人。

撞見那些男人對她的殷勤討好時,人們看不到她冷淡的臉色,看不到她的嚴詞拒絕,只以為她是在欲擒故縱,只當她是在與男人進行另類的挑逗。

何其淺薄,何其可笑,又何其現實。

她有口難辯,只能讓自己變得潑辣,讓所有想要欺負她的人,知道她不好惹。

也幸好後來幼弟顯出他的大力氣,他們叔嫂兩個,一個嘴皮子不饒人,一個力大無窮,縱然千夫所指,但至少是能安穩過活了。

大災後,她與幼弟逃難至此,一開始誰也不認識誰,知道她夫婿早亡,孤身一人侍奉婆母,教養幼弟,人們還對她很是禮遇。

後來災情穩定,尤其是安置屋建好以後,曾經村子裏的熟人也跟著落腳於此,關於她的往事也被人一點一滴傳揚開來。

近些日子,她敏銳地發現,許多曾經與她有說有笑的人家開始漸漸疏遠;

她在路上行走,身邊指指點點的議論聲也跟著大了起來。

事實如何,她心中自是有數的,因此這些時日來,總是跟在曾經一起做活,還不曾徹底疏遠她的婦人們身邊繼續做事,輕易不落單。

管旁人如何說呢,日子是要自己過的,做好的活,掙的銀錢,是要落入自己口袋,給她自己,和幼弟吃飯活命的。

但這一回,她不想忍了。

一是關二流子的做法已然觸及到了她的底線;

事關房屋,周大人說過,如有人想要返鄉,此處房子便歸回官家,還給朝廷,用來安置以後可能會有的災民流民,又或是佃租出去,為國庫增添進項;若有人想要落戶在此,便免費分給他們,過些日子還會給他們登記造冊,落新的戶籍;

她是想要留下的。

她與幼弟在老家已舉目無親,家徒四壁的破舊老房只怕早已被洪水沖走,便是歸鄉重修,也是得不償失。

而此處臨近府城,不論是將來找活還是做小生意都方便得很。

況且朝廷新建的安置屋雖然簡易,但用了那位大人的特殊材料,又幹凈又新,還有兩屋一廳,寬敞得很。

若能不花一文便落到自己名下,對叔嫂兩個來說簡直是大賺的買賣!

所以她絕不容許任何人打這房子的主意,這可是她與幼弟安身立命的根本!

二是難得眼下眾人都在此處,她若是輕拿輕放,日後流言蜚語只會如虎狼般向她殺來,直至將她逼死的那日。

她不想死!

她生在這大好年華,她一生行事無愧於天地,甚至還做過不少好事,憑什麽要被這些是非不分的流言活活逼死?

三是,她知道面前這位官爺十分器重幼弟,只要自己態度足夠強硬,必不會像故鄉那群只認死理的官老爺一樣,不願為她做主,甚至先入為主地也用歪邪的目光看待她,不聽她的辯解。

現成的人脈幫手就在這裏,她再不狐假虎威,不趁機自強,將來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窩囊氣!

想到這裏,廖思目光堅定,咬著牙,用力地磕了個頭:“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蕭鼎的目光也有些許覆雜。

這女子鏗鏘有力的一席話如撞鐘般撞在了他的心上,震起了驚濤駭浪。

這世道,對女子有多苛責?

曾經也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句話的。

只是那會兒他滿心滿眼都被那人騙了他的憤怒所充滿,哪怕後來大哥周文聽了他所作所為,指著他的鼻子罵過他,他也沒能意識到這句話的份量。

直到現在。

當親眼目睹另外一個同樣被這世道裹挾,除了口舌再無一點自保能力的弱女子,真正在他面前乞求庇護的時候。

他終於明白了。

——“不變成這樣,那要做什麽樣的人?柔弱而不能自理的菟絲花,一輩子寄望於他人的一點憐憫度日?”

……憐憫

這已經是極為要強又堅韌的女子了,在如此關頭,卻也只能低身求自己幫忙做主,指望自己的憐憫。

看著面前叩首的女子,蕭鼎閉了閉眼,用盡全力地忘卻那回響在耳畔的言語。

他招呼廖永:“把你嫂子扶起來。”

後者連忙上前。

隨後蕭鼎又看向此次事件的罪魁禍首——關二流子。

但見他依舊嬉皮笑臉,毫無愧疚之意,討好地對自己說道:“大人明鑒,真是這小娘皮主動勾引的小人,小人再如何不堪,也是個能頂門立戶的爺們兒,她個小娘皮守寡多年,一個人受盡欺淩的,日子多不好過。真是她……”

蕭鼎懶得再聽下去,沈聲吩咐:“來人,綁起來,先打三十板子,然後押入大牢,等周大人回來定奪。”

緊跟著他看了一圈其他人,氣勢攝人:“要是再有其他人也動這樣的歪腦筋,這就是下場!”

府兵們下狠手的三十大板,可不是吃素的。

打完以後,關二流子直接沒了半條命。

蕭鼎隨即神色冷漠地吩咐人將昏死過去的關二流子直接擡進大獄之中,看守起來。

他這番舉動,眾人心知肚明,將人打成這樣,也不給請醫上藥,就這樣關進又黑又潮濕臟汙的大牢裏……說是要等欽差大臣回來再做定奪,可誰不知道周大人此番是去巡查河堤的,沒個十天半月根本不會返還。

十天半月,重傷的關二流子能在大牢裏熬過去?

這是擺明要讓關二流子橫著進,橫著出!

與關二流子一夥來的人面面相覷,毫不猶豫地腳底抹油。

其他一些心懷鬼胎之人也確實被蕭鼎這手震住,下意識地控制住了心裏的歹念。

等人散去,蕭鼎又親自留下來照顧廖永,再一次當眾問他是否願意成為自己的徒弟,跟著自己習武。

少年一如既往地拒絕了,不顧長嫂在旁如何使眼色,始終不肯點頭。

蕭鼎無奈離去,只輕聲叮囑,若是此後還有這樣的事發生,定要差人去喊自己過來,不可再像這回一樣,與人硬碰硬了。

在廖思的提點下,廖永環視一眼因為蕭鼎對自己的青眼相待,而神色殷勤的眾人,到底是明白了過來。

自己還未成氣候之前,若能借得上位者的勢,能讓自己與嫂嫂過得更好一些。

他於是沒再硬著脖子拒絕蕭鼎的示好,而是點點頭,道了聲謝。

蕭鼎倒沒有想太多,反而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才起身,帶著人離開了此處。

廖思留下來謝過那些之前在幼弟被關二流子帶來的人圍住時,出手相助的人們。

“等過些日子,阿永身子骨好了,我請諸位叔伯兄弟和家裏的嬸娘嫂嫂們,一起來吃頓便飯,當是謝謝大家。”

眾人連忙推辭。

客套了許久,禮數盡到之後,廖思才將眾人送出去,回到屋中與鼻青臉腫的廖永四目相對。

她眼中泛起淚花,卻是一臉責怪:“蕭大人出身名門,家中是世代的將軍,又和欽差大人情同手足,他這樣的人物要收徒,換了旁人,上趕著都來不及,你怎麽還把人往外推呢?”

“我舍不得嫂嫂,也放心不下你。”廖永不高興地說:“我雖然年紀小,可是個頭高,力氣也大,有我在家,他們怎麽都不敢太明目張膽地欺負你。”

廖思心中感動,口中卻說:“我總能想到辦法保全自己的,過些日子,我可以把這房子租出去,自己到何嬸娘家裏,與她同住,給她做飯洗衣什麽的,她也是孤苦無依的,我們還能做個伴。再說了,你自己不也喜歡舞刀弄槍?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過,長大後想投軍,若你能跟著蕭大人,將來未必不能出人頭地。”

“何嬸娘腿腳不便,你們兩個女眷住在一起,只會更招人眼。嫂嫂,別說了,我意已決!”

見狀,廖思只好放棄再勸。

廖永年紀雖小主意卻很大,一旦做出決定,輕易不會更改。

“隨你吧,但願你將來不會後悔。”

她只能留下這樣一句。

廖永看著嫂嫂離去的背影,倔強地抿起薄唇。

他才不會後悔呢!

可是過了片刻,嫂嫂又利落地轉了回身,手中還拿著一瓶藥膏,正是蕭鼎臨走前所留。

“我們約法三章。”廖思一邊給他上藥,動作溫柔,語氣卻很強硬,壓根沒有商量的意思:“我知道周大人在重建學堂,想來災情穩定後,等落了戶籍,孩子們就能重返學堂了,我要你答應我,乖乖去讀書識字,直到你年滿十五歲。”

廖永剛還沈浸在嫂嫂突然接近所帶來的芳香裏,胸腔裏的心正跳動得厲害,乍然聽到這話,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讓他瞬間清醒。

“不行,我要做活,養家!”他著急地說。

卻被廖思用力壓著他的肩膀,纖纖素手無情地按在他被打的地方,成功讓廖永疼得呲牙咧嘴,安分下來。

“如今家中只有你我,有什麽好養的。”廖思平靜地說:“從前母親每月藥錢著實費得不少,我便是拼盡全力,能掙來的也不過那些,你懂事,願意幫襯家裏,何況那又是你的親生母親,我沒有攔著你盡孝的道理,你不願去學堂,我便也睜只眼閉只眼。可如今……”

她的語氣略有些傷感,想到了那位和善的,養育了她十多年的婦人,廖思眼中又浮上了一層薄霧。

但是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母親不在了,家中只有你我,你嫂嫂我雖沒有什麽大本事,但掙些嚼用,養活我們二人還是足夠的。讀書識字,這可是貴人們才能夠做的事。既然陛下頒布如此仁政,你又還正當年,就不要白白浪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壓低了聲音:“你信我,陛下這般作為一定還有後招,她是在擡舉咱們小民呢。”

“雖不知她要擡舉咱們到何種地步,但一定與這學堂有關。我知你天性聰穎,又有這一身好力氣,只要給你一個機會,我不信你會比那些貴人差。阿永,你已然丟了一個送到你面前來的大好機會,不能再丟第二個了。”

“這學堂,你必須去上。”

她不容置疑地說,一臉堅定。

廖永怔怔地看了她半晌,不情不願地點點頭。“那你也要答應我,若我完成了學堂的課業,還有餘的精力,就可以接些散活,掙了的銀錢,我要給你買什麽,你都得收下。”

廖思一楞,望著稚嫩卻一臉認真的幼弟,只覺心中一股暖流滑過。

“傻子。”她輕嗔,卻不拒絕。

如今家中只剩下他們二人,她心疼幼弟,一心為他打算,幼弟也是個知冷暖的,也心疼她。

這樣好,這樣才是一家人呢。

互相心疼,互相扶持,才能好好過日子。

她擡手,用手背拭去奪眶而出的淚珠,接著給他抹藥。

……

等周文忙活完了要緊事,收到消息時,關二流子已經快要不行了。

但他只是楞了一下,隨後便若無其事地吩咐人給關二流子請了個大夫,期間不緊不慢,等大夫趕到牢中,關二流子剛好咽下最後一口氣。

“知會他的家人一聲,此事本官確有責任,趕回時已經太晚了,願出錢給他辦好身後事。”

周文略帶覆雜地看了蕭鼎一眼,繼續吩咐。

下屬猶豫片刻,答:“這關二流子如今孑然一身,並無家人。”

“那就知會他的友人。”

下屬又答:“他沒有友人,只有那些酒肉朋友,知道關二流子惹了事,避之惟恐不及,哪敢再湊上前來。大人,不如讓他和遇難的災民同葬了吧。”

周文思襯片刻:“也好。”

下屬領命而去。

而周文卻回過身,繼續看著蕭鼎,直到後者扭捏開口:“要我一貫的性子,非親手打死這個畜生不可。”

這些時日他暗中調查過關二流子,發現這人當真與禽獸無異。

對他有生養之恩的父母為他掏空了家底,供他吃喝玩樂,這人卻心安理得地在父母病重時將家中僅剩的積蓄拿去賭錢,任由父母雙雙離世。

娶過兩任妻子,都如廖思所言,被他折磨致死。

如此禽獸,就該死!

所以蕭鼎後來也不允許人給關二流子請醫,非要他拖著殘破的病軀,在冰冷破敗的大牢裏,一點點失去生機。

可蕭鼎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在濫用職權,草菅人命。

“我這不是擔心,你厚道慣了,在人前向來是好脾氣的人,不好重懲嗎?不如就由我來替你出手。”

他對周文說。

“我又沒說你做錯了。”周文輕笑了一聲。“我只是感到欣慰,你成熟了。”

這樣的手段雖然陰狠,但總比蕭鼎身穿官服,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眾人的面,將關二流子一刀砍了來得強。

結果雖然一致,卻逃過了悠悠眾口的討伐。

畢竟心知關二流子的死有貓膩是一回事,他重傷後在牢中隔了這麽多日才病逝又是另一回事。

時間隔得長了,能操縱的地方也就多了。

而且說來可笑,恰恰是這般陰狠又七拐八繞的方式,最能懾人。

那些與關二流子差不多做派的人,近來可是乖覺得很。

周文只是沒有想到,一向沖動易怒,喜歡直來直去的蕭鼎,這次卻想到如此方式來處理此事。

刮目相看的同時,心中頗有些五味雜陳。

蕭鼎明白他的意思,苦笑說:“那是,怎麽說我現在也是個官,天天跟你們在一起,耳濡目染下,總能學會一些你們的彎彎繞繞的。”

——你們。

周文再一次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後,所藏的,那一份難以明說的情緒。

“不要想太多。”

他不想再去觸碰自家兄弟心中那註定沒有好結果的愛戀,幹脆別開話頭:

“或許這方式和手段你並不讚同,但只要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你看這些日子,廖家人的生活是不是平靜了許多?不止他家,其餘家中有年輕守寡的婦人,也不必再擔心有天會被兇神惡煞的二流子纏上,強取豪奪,人財兩空了。”

蕭鼎順著他的話點點頭。

確實如此。

而且不僅僅是那些年輕的寡婦,就連未婚姑娘也安心了許多。

……

又過了些時日,一行自金陵城來的官員帶來了女帝陛下的最新旨意:

她已知曉此處情形。

得知災情已得到控制,數十萬百姓都得了安置,攜手度過了最難的時日,她深感欣慰;

然,前些日子一群二流子妄圖通過強娶良家婦女,而霸占他人房屋、銀錢的事,也入了女帝的耳。

她大為震怒,已著人修訂新令。

即日起,再有人捕風捉影,在毫無半點憑據的前提下惡意破壞女子名節,情節輕微,就笞十鞭,服三月勞役;如情節嚴重,刑罰再加倍,笞三十,流三百裏,服三年勞役!

當然,此條既是為了女子,卻也不只是為了維護女子。

凡大越子民,皆受此令庇護。

受害者只需拖上兩名以上的證人前往報官,當地縣令就得受理,查證清楚後,必須公正執法。

但眾人此時並未看出女帝所說,不只是為了維護女子之名聲的意思何在。

許多女子亦是沒有勇氣,憑此政令,與那些不懷好意的歹人對簿公堂。

直至個別性情極其直率火爆,較為彪悍的女子照做後,看著那果然被流放三百裏的人,和她自個兒被洗清的名聲,眾人的熱情才被點燃。

若幹年後,大越商業發達,科舉制也穩定了下來。舉世皆知,做買賣時的口碑,及謀求功名前需要保證的清白名聲的重要性後,眾人又翻出了女帝今時今日的“慎言令”,並通過此令,挽救了自家的名聲和前途時,才明白女帝的高瞻遠矚,用心良苦。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眼下的他們只知道,自己的女兒,姐妹,妻子,甚至是母親,都得到了來自女帝陛下的庇佑,再無人膽敢要挾女眷,拿女眷的名聲做文章,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足夠了。

眾人感恩戴德,面朝金陵城,叩首下拜,口稱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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